长铗中篇作品_溥天之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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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天之下 (第7/8页)

奇异雕塑,他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当嘉禾向他们打探有关他们祖先的光辉记忆时,他们却缄口不语,讳莫如深,正如这亘古存在的冰盖,静默地守护着一个洪荒之初的巨大秘密。

    嘉禾没有气馁。他了解到,哑族人去世后的尸体是最忌搬运的,这不仅仅是出于对遗体的尊重,更是由于一个哑族人在临死前会千方百计地把身体扭成某个姿势,这个姿势代表着他的遗嘱或墓志铭;他若死于非命,这个姿势则蕴藏着某种与此相关的信息。初来乍到的嘉禾曾见过一个垂危病人,在冰原上挣扎扭曲,表情痛苦,刚想去帮助他,却遭到了一向友善有加的哑族人严厉阻止,这令嘉禾记忆深刻。于是他大胆猜想,哑族先祖的遗骸是否会给他传递一点来自远古的信息呢?正如那个谜一般的图腾符号,那个早已失传的古手语,一定蕴涵着关于这个民族的原初秘密。

    在这冰原上,黑夜是短促而幽微的,嘉禾抓住这短暂的时机,偷偷缒绳下到冰缝深处,借助于阳隧的聚光照明,他用王赐的青虹剑在冰壁上小心翼翼地挖掘。亏得散寒冰盖的固封,哑族人先祖的遗骸都保存良好,甚至还能感觉到其肌体的脂玉光泽。嘉禾只懂得简单的手臂语与手指语,可这也足以让他解读出几个关键词汇。这些尸骸的“遗言”大同小异,它们的主人面容安详,遗言传递的内容却是触目惊心,就像斗大的字撞击着嘉禾圆瞪的苍自眸子:

    自杀!自杀!子孙慎重!朴即是华!诫!

    嘉禾肃然起敬地望着这些集体自杀的亡灵。朴即是华。多么古朴而深厚的智慧,这与巨龙国的智者圣人“返璞归真”的生活志趣是多么相似啊!迢迢万里,殊途同归。

    嘉禾猜想,这哑族人祖先曾创造了一个灿烂的文明,他们的物质生活奢华无比,留下大量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雕塑艺术,却不知为何突遭变故,以致他们不得不自杀以自惩,死前以触目惊心的手语告诫子孙:朴即是华。而他们的子孙也对祖先的教诲铭心自刻骨,内敛沉默,不事张扬,澹泊恬然,与世无争,不汲汲于富贵,而追求一种大声希音、大智若愚的精神境界。

    嘉禾似于找到了他们自杀的缘由,却又摇头叹息,觉得似是而非不得要领。也许,他们的死因就像那个失传的图腾含义一般不可解读,他想起故国圣人的教诲:道不可言…双掌相合,十指互抵,置于唇前,则十指不能弯曲,双臂不能动作,嘴不能开合,这难道不是象征着沉默吗?这是一群真正的隐者,他们的气息是这般幽微,绵绵若存,宛若那空谷幽竺,直教人想伸手触摸这夜一般深沉的呼吸。

    嘉禾不忍惊扰这远古的君子,转而挖掘与墓室毗邻的建筑遗址。锋利的青虹剑在品莹剔透的冰岩内奋勇前进,他的手磨出了血泡,双臂酸痛得像与身体分离。累厂就倚坑道而卧,饿了,就嚼食随身批带的豚鱼干——他先前窥见过这个文明在地底下的恢弘与宏伟,故而做好了长时间探索的准备。

    嘉禾发现这些建筑遗址庞人而壮观,设计精巧,配备有错综复杂、四通八达的排水渠道,建筑四处分布着石雕艺术,写实地描绘着一此他从未见过的珍禽异兽。在某些雕饰上,他还见到了人兽共舞的生活场景:这令他印象深刻.因为他联想到在故国远古的艺术作品中,反映的大多是狩猎、祭祀的血腥野蛮的图景。在人的参照下,嘉禾认识到这些石雕所描绘的动物体型是多么巨大.也许,那便是传说中的龙与麒麟吧。也许在那个时代,这个地方还是温暖而湿润的,物产丰饶,可以让如此巨大庞硕的动物繁衍生息。

    嘉禾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他决定攀绳爬至更高的位置,继续挖掘。挖掘出的建筑遗址和动物遗骨验证了他的一个判断,在更高的地层位置上,建筑的规模和艺术水平反而有所下降,动物遗骨也变得普通,体态正常。嘉禾猜想这是由于时代距今更近的缘故,那些远古神兽己经绝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体型较小、食量不大的动物。可是,哑族人部落为什么反而会出现衰退呢?

    嘉禾继续攀绳上爬,开始在距地面更近的位置挖掘,很快,他就惊奇地发现这些不同时代的建筑墓葬遗址存在着周期性的规律,就好像树木的年轮呈现出疏密有致的圆圈。嘉禾猛地一拍头,欢呼:“我明白了!”就像树木的年轮反映了气候湿润,干早的周期性变化,不同时代的建筑遗址也暗示着哑族人祖先曾经经历过一个由繁荣到衰落既而复兴的循环,就好比王朝的更替、草木的复荣。嘉禾怔怔地凝望着微光下的远古遗址,就好像在阅读一本满布尘埃的羊皮古卷,只不过这本古卷是如此之厚重,竟达万尺;又这般古老,每一页的时间跨度有数千年之长;同时,它又像龟甲上的占卜刻痕一般古奥费解,只有锐利而聪敏的目光才能解读。嘉禾如饥似渴地阅读着这本沧海桑田亿万斯年演化的大书,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海里。

    在这深不可测黑咕隆咚的地底,他似乎洞彻了许多大是大非的道理,而这些道理是他无法用刀笔铭刻在龟甲上的。王能明白么?

    地底下冒出的刺骨阴风袭击了他的后背,他全身一噤,陡然想到自己该回去了。他己经从哑族人那儿打探到再往南便是汪洋大海,没有任何陆桥与极南之境连通,他心里明白,即便极南存在一个纯阳之境,气候也会变得像北冥那般冷冽酷寒,不适合人类居住。

    再不回故乡,我有生之年也许不能再觐见王了。他想,这数十年来,故国的河山、风物、人比无不时时萦绕在眼前,那熟悉的泥土气息令他魂牵梦萦,像母亲的呼唤,勾动他归家的心弦。

    当他重回白茫茫的地面,完全陌生的景象一下让他惊呆了。原来.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哑族人建筑已荡然无存,疮痍满目,到处是烈火添噬过的痕迹,空气中充满了焦糊与腥臭味。那个美妙绝伦的水晶碗里血流成河,哑族人神态安详的尸体随意地堆积。池中央的图腾雕像依旧兀立着,它的指尖坠落的不再是透明的水珠,而是正在凝结的血滴。

    一个从尸堆里伸出手臂的孩童那天真的面孔上仍残留着对生的渴望,而她的母亲却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似在教导不谙世事的孩子:这不过是一场噩梦。

    一个锐利的东西穿破嘉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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