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正传(刺客三部曲)_第十四章盖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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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盖伦 (第4/5页)

不要显得直瞪着他,但是要看他,因为我知道如果转开视线,他就会指控我不专心。

    盖伦满意了,对自己点点头,然后继续说教。要驾驭精技,他首先必须教我们驾驭自己。他认为关键在于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明天我们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到这里,不可以穿鞋袜、斗篷或任何羊毛衣物,头上也不许戴帽子。我们必须一丝不苟地维持身体的干净,他劝我们效法他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我们要避免吃rou、甜的水果、调味的菜、牛奶,还有“轻浮的食物”他提倡的是粥、冷水、白面包和水煮的根茎类蔬菜。我们必须避免所有不必要的对话,尤其是跟异性。他长篇大论建议我们避免任何“感官的”渴望,包括渴望食物、睡眠,或温暖。此外他还通知我们,他已经在餐厅里替我们特别单独安排了一桌,这样我们才能吃适合的食物,不会被别人无谓的闲聊——或者疑问——分心。他说到“疑问”的口气简直像是威胁。

    然后他要我们做各式各样的练习。闭上眼睛,把眼珠子尽可能往上转。努力把眼珠子整个转过去,转到可以看见后脑勺的位置。感觉这动作造成的压力。想像如果你可以把眼睛转到后面去,你可能看见什么?你看到的东西是否可敬又正确?眼睛继续闭着,用一只脚站。努力保持完全静止不动。找到平衡,不只是身体的平衡,更是精神的平衡。只要把所有不三不四的念头赶出脑海,你就可以永远这么站下去。

    我们站在那里,眼睛一直闭着,他在我们之间走来走去,我可以靠马鞭的声音听出他在哪里。“专心?选”他会这么命令我们,或者“你至少要努力试试看吧?选”那天我自己至少挨了4下鞭子。那几下打得不重,就像在轻轻点我一样,但被鞭子碰是件令人紧张的事,就算打得不痛。最后的那一下高高打在我肩膀上,鞭梢弹起来打在我赤裸裸的脖子上,尖端则打在我下巴上。我痛得皱起脸,但还是勉强没张开眼睛,用一侧疼痛的膝盖保持平衡。他走开,我感觉一道温热的血慢慢从我的下巴流出。

    他把我们留了一整天,直到太阳像半个铜币沉在地平线下,晚风刮起。这段时间他没有半次放我们去吃东西、喝水,或进行任何其他必须事项。他脸上带着阴森的微笑看我们鱼贯经过他面前,我们直到走进门之后才敢蹒珊逃下楼梯。

    我饿坏了,双手冻得红肿,嘴巴干得就算我想讲话也讲不出来。其他人看起来也差不多,不过有些人比我更难受。我至少习惯长时间工作了,他们其中不少人也习惯待在户外,比我大一两岁的欣怡则是习惯帮急惊风师傅织布,她的圆脸被冻得发白而不是发红。端宁在我们下楼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我听见她悄悄对端宁耳语了什么。“要是他对我们有半点注意的话,感觉还比较不会这么糟糕。”端宁耳语回答她,然后我看见她们两个害怕地转过头去,深怕被盖伦看见她们两个交谈,那是个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景象。

    那天的晚餐是我在公鹿堡吃过最痛苦的一餐,内容是用水煮谷类做的冷粥、面包、水,还有水煮的芜菁泥。盖伦没吃东西,监督着我们进餐。餐桌上没有人说话,我想我们连看都没看彼此一眼。我吃完分配给我的这份食物,离桌的时候几乎跟饭前一样饿。

    上楼梯上到一半,我想起了铁匠,于是走回厨房去拿厨娘替我留的骨头和零碎剩rou,还有一壶水要给它的碗添水。我走上楼梯,这些东西感觉起来重得不得了。我觉得奇怪,在寒冷中露天待上比较没做什么的一天,居然跟一整天辛苦费力的工作一样让我疲倦。

    等我回到房里,铁匠温暖地欢迎和吃起剩rou的热切态度就像有疗效的药膏一样抚慰了我。它一吃完饭我们就一起挤在床上,它想跟我咬打一番,但不久就放弃了。我让睡意把我攫走。

    然后在黑暗中吓醒过来,深怕我睡过头了。我朝天空瞥一眼,知道我还来得及在太阳出来前赶到屋顶上去,但是会非常赶。我没时间洗澡、吃东西,或者替铁匠清理大小便了,而且盖伦不准我们穿鞋袜也好,因为我根本没时间穿。我在堡里飞奔,跑上楼梯往塔顶冲去,因为太累了所以没精神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前方摇摇晃晃的火把光芒让我知道前面也有人在跑,等我从楼梯间跑上塔顶,盖伦一鞭打在我背上。

    那一下穿透我单薄的衬衫,意外的疼。我叫出声来,既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意外。“像个男人一样站好,驾驭你自己,小杂种。”盖伦严厉地对我说,又一鞭打下来。其他每个人都在前一天的位置上站好了,他们看起来跟我一样疲倦,而且大部分人看起来也都跟我一样,震惊于盖伦对待我的方式。我沉默走到我的位置上,面朝盖伦站好,但一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

    “最后一个到的人就是迟到,就会受到这种待遇。”他警告我们。我觉得这是很残酷的规则,因为明天要避免被他打的唯一方式就是早到,让鞭子落在我的某个同学身上。

    接着又是充满难受和随意虐待的一天。现在我看出来了,而且我想当时我自己内心最深处也知道这里,冰冷的岩石地面让赤脚变得麻木,而他把这件事说成一项荣耀。他激起我们的竞争心,不只是彼此竞争,更是跟他给我们塑造出来的寒酸形象竞争。“证明我错了?选”他一而再、再而三说。“我请求你们,证明我错了,好让我能给国王看到,至少有一个学生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于是我们试着这么做。现在回顾起来,这一切实在非常奇怪,令我对自己感到惊异,但当时,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他成功地孤立了我们,让我们突然置身在另一种现实中,在此所有礼仪和常识的规则都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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