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玻璃的花房_第六章玻璃樽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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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玻璃樽上 (第2/6页)

些不太情愿地从门背后露出脑袋。她显然早就听见木木的喊声,也明白隐藏在我声音背后的确切含义。她只是故意要在吕武面前搭搭架子,不想被我们一喊就跑出来。她光彩照人地站在门口,既不招呼吕武进去,也不问我们为什么喊她。张小燕的母亲汤若冰从窗户里探出了半个头来,讨好地问吕武有没有吃过晚饭,并欢迎我们到屋子里去坐坐。

    吕武不愿意到屋子里去,直截了当地问张小燕:“我明天就走了,你来不来送我?”

    张小燕硬邦邦地说:“我干吗送你?”

    汤若冰在一旁插嘴:“小燕,怎么这么说话?”

    张小燕说:“我怎么说话,又不要你管。”

    吕武无话可说,只好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来不来?”

    张小燕说:“不是说了嘛,我干吗要去送你?”

    因为有汤若冰和张继庆在一旁毫不掩饰地看着热闹,张小燕半真不假的样子,让吕武觉得非常尴尬。他扭头想走,张小燕追了过来,说你们既然来找我,为什么不把话说完。吕武带些赌气地说,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想让我说。张小燕说,那好,现在我让你说了,还有什么话,你快说呀。吕武说,我现在不想说了。张小燕于是就笑,吕武被她笑得有些来火,拉了我就走,我们真的走了,张小燕便追在后面。天正在黑下来,追了一会儿,张小燕不耐烦了,说:

    “喂,你们要去哪?”

    吕武说:“我也不知道去哪。”

    张小燕扑哧一声又笑了,吕武也笑。木木跟着一起笑,吕武回过头来,说你笑什么。他现在已觉得身边的木木有些多余,对他摆了摆手,想打发我走。张小燕说干吗要撵木木走,我就喜欢他和我们在一起,我就喜欢三个人在一起。吕武无话可说。接下来,我们在戏校大院里漫无目的地转着圈子,终于到了已经没有了玻璃的花房附近,张小燕突然心血来潮地说:

    “我们到花房里去,怎么样?”

    吕武说:“花房里黑!”

    张小燕说:“黑有什么关系。”

    花房里果然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我们摸黑爬了进去,弄得一身灰。过了一会儿,习惯了黑暗以后,借着天窗里射进来的那点亮光,总算能看清一些周围的轮廓。外面的天正在不可阻挡地黑下来,很快黑暗控制了这个世界。好在花房里堆了许多木头,站在木头堆上,吕武和张小燕的个子高,可以很轻松地把脑袋伸到屋顶上,接下来的时间里,吕武突然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张小燕也不真想听他说什么。他们在一种无言的状态中,仰望着刚刚升起的明月,花了很长的时间欣赏月亮。

    张小燕笑着说:“我们真傻,看月亮在哪不行,非要跑到这黑洞洞的地方来!”

    万里无云,月光如洗,月亮看上去很大,星星不知道都躲到哪去了。两个人在月色中挨得很近,张小燕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那是女孩子身上特有的芳香。吕武有些局促不安,心咚咚直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张小燕平静如水,抬头看着明月,突然问吕武去了安徽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又问他究竟在安徽的什么地方。她印象中的安徽,完全是一个虚拟和想象的省份,张小燕的母亲汤若冰是安徽人,被枪毙的亲生父亲也是安徽人,她自己却从没有去过安徽。吕武很认真地作着回答,不厌其烦,一遍遍地解释。木木已经完全被他们忘却了,这两个人心不在焉,一直在说,好像有多少话要说,又好像并没有多少话要说。他们想到什么说什么,你问我答,我问你答,磨蹭了很长很长时间。月亮不知不觉地从这头移到了那头,最后张小燕说,她肚子饿了,并问吕武饿不饿,因为刚刚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了,晚饭还没吃呢。

    第二天吕武去安徽,张小燕并没有去送他。他指望她会来,因此拒绝了别人送他的请求,结果一直到船开,吕武都在盼着她的出现。码头上很乱,到处都是堆着的行李,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各种颜色的网线袋里装着脸盆,装着热水瓶,装着席子和新买的铝锅。有人在若无其事地说笑,有人在抱头痛哭,还有人在大声地喊着,这显然是在找谁。就在前一天,有一位母亲哭着喊着,从码头上跳到江里去了。人们到现在仍然议论这事,虽然刚过了一天,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说不清楚,有说是不小心掉到江里去的,有说是不想活自杀的。汽笛一阵阵长鸣,东一堆西一堆的人聚在一起,吕武在不相干的人堆中徒劳地走过来走过去,发现自己从来也没有这么孤苦伶仃过。他感到一种真正的失落,巨大的悲哀像江水一样滚滚而来,突然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跳到江里去,结局会怎么样呢,张小燕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直到将近三十年以后,吕武仍然为张小燕没有去送行耿耿于怀。这是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很长时间里,他都在等张小燕的道歉,寄希望她解释原因,说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哪怕编造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小故事。轮船溯江而上,结伴而行的知青男男女女挤在一起,一首接一首地唱毛主席语录歌。大家都很兴奋,一个瘦瘦高高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家伙,在轰轰作响的机器声中,用深沉的男中音,引吭高歌林副主席为毛主席语录写的序,序很长,他一字一句唱着唱着,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吕武在这种热闹中,越发感到郁闷,他开始有些怨恨张小燕。刚做知青的那段日子里,这种怨恨像梅雨季节的潮湿空气一样围绕在身边,他一遍又一遍寻找着百思不解的答案。

    这以后,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以后,吕武对女人的不合常理,终于有了一套自己的成熟看法。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张小燕都不应该不去送吕武,她似乎根本就没有理由失约,可是她就是没去。女人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女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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