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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池大老爷 (第7/8页)
不下去。既然还不错,何必辞出来?” “因为,”朱大嫂说“她家闹鬼。” 越说越玄了!池大老爷灵机一动,突然间收敛闲谈时常有的微笑,正色问道:“朱大嫂,怎么个闹法,请你说给我听听。”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半夜里常有响动,说说笑笑,有时候第二天还扫出一地的鸡骨头;我问那里的一个老佣人,他告诉我说:闹鬼!还教我不要多问。我看看不是路数,心里怕得很;所以就辞了东家。后来——”朱大嫂咽口唾沫,又把话缩回去了。 光是这段“闹鬼”的情形,在池大老爷已大有所获;为了印证确实,还得问一句:“响动是在什么地方?” 朱大嫂紧闭着嘴,息了好一会才说:“郎中先生,我不便说了。再说就是是非。” 不用说,响动是在采春房里。池大老爷脸色越发深沉“朱大嫂,你不可不相信闹鬼。”他说“我在茅山学过法术,会书符篆,专门拿妖捉鬼。回头我在你家看过了病,请你带我到林家;我去替她们捉鬼。” “不,不!”朱大嫂惊惶失措地说“现在不闹了。她们家也忌讳;请你不必多事。” 这一下越发证实了其中大有文章;而且朱大嫂定知其详。只是话已说得很明白,不愿招惹是非;那就不必再问,问亦无用。 于是等小福配了药来,池大老爷亲自动手,用乳钵研成“柳青散”留下一个吹管,指点了用法,收拾药箱离去。朱大嫂千恩万谢,送出门外;却还不甚放心“捉鬼”那件事,眼看郎中先生往林家相反的方向走远了,方始关门进屋。 到了傍晚时分,有人来敲门;开开来一看,门外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擦一脸怪粉,戴一头红花,一看就知是三姑六婆之流。朱大嫂平日不跟这些人交往,当即问道:“你们找谁?” “你是朱大嫂不是?怎么倒不认识我了?”那老婆子说“你倒再想想看!在哪里见过?” “实在想不起了。”朱大嫂使劲摇头。 “真是想不起,我来告诉你。” 她的身子如泥鳅滑溜,等钻了进去,朱大嫂方始发觉,自然不能再摒诸门外;好在那汉子倒还知趣,只在门口张望,并未进来,也就无所谓了。 “朱大嫂你道我是那个。你总听说过何三婶婆吧?” 原来是她!朱大嫂自然听说过:何三婶婆是“官媒”在县衙门吃一份粮。凡有妓女从良,丫头买卖,发生纠葛,告到当官,另行择配;或者有了什么风化案子,要检验案内妇女之类的差使,都是官媒的事,所以这何三婶婆,也算是绍兴城内的知名人物,朱大嫂当然听说过。 然而,自己又不犯官司,何用她上门?朱大嫂不免惊疑,同时也微感不悦,当即沉着脸说:“何三婶婆,我是守寡的人,平常苦日子都过不过来,跟人也没有什么口舌是非;不晓得你有啥话要说?” “朱大嫂,你的运气来了。我们大老爷叫你去有话要问;问完了有赏。喏,先赏二两银子。” 有这样的事?朱大嫂真当这个何三婶婆在开什么玩笑;但白花花二两银子却不是开玩笑的事。然则,是骗人上当;有什么当会上?想来想去想不通。 “走,走!朱大嫂,你不要三心二意,心里嘀咕;不是我说句刻薄的话,你这个样子还怕什么?天上掉来的银子,不去捡,世上哪有你这样慢的人?” 这两句话说到了她心里,胆气立刻就壮了,不过还得有两句话要问:“是哪个大老爷?” “山阴县池大老爷。” “要问我什么话?” “你去了就知道了,包你不吃亏。抱起孩子走吧!” “等等。”朱大嫂说“我跟邻合关照一声。” “不必!池大老爷说了,县衙门传你这回事,不能叫人知道。” 朱大嫂又不免惊疑,但事已如此,不能说了不算;同时估量门外的那个汉子,必是衙门里的差役,最不好惹的人,还是乖乖听话为妙。 进了县衙门,池大老爷在花厅里传见;进厅磕头,不敢仰视。奇怪的是池大老爷很客气,也叫“朱大嫂”;更奇怪的是声音好熟,不由得抬头去望,这一望几乎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大老爷!你不是——?” “对了,我就是替你儿子看病的走方郎中。”池大老爷说:“你不要怕!你只要说实话。我知道你的境况不好;你说了实话,我送你三十两银子,或者买两亩田,招个人种,或者做个小生意,抚孤守节。总教你日子过得下去。”朱大嫂又惊又喜,思路也灵活了;很快地想到,要问的必是林家“闹鬼”的故事。 然而细想一想,就只惊不喜了;说了实话,后患无穷。二三十两银子卖一条性命,太划不来。 不说又如何?看这位大老爷,人很精明,推托搪塞,一无用处;如果弄到头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更划不来了。 正在左右为难的当儿,池大老爷已开口动问,果然就是林家“闹鬼”的事。 “大老爷,”朱大嫂嗫嚅着答说“我不敢讲。” “为什么?” “我怕惹祸——” “惹什么祸?一切有我作主。” “眼前有大老爷作主,我自然不怕。不过大老爷是要高升的;我在这里一辈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话倒也有理。池大老爷便问:“那末,你要怎样才肯实话?” “除非——”朱大嫂下了决心“除非送我回宁波;我娘家在宁波。” “那容易。我不但送你回娘家;而且等破了案,我另外还要拨一笔钱,为你养老。不过,你不能有一句假话” 朱大嫂到此地步,一无顾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说她上工的第三天,就听到采春房里有响动;问他家老仆林福,说是“闹鬼”朱大嫂心里自然害怕,少不得细问究竟;却为林福告诫:“那个鬼不害人;只别理他,也不要跟外人去说。见怪不怪,自然无事。” 然后有一天,白昼经过采春的院子,亦听得有男人说笑的声音。她心里在想,白日闹鬼,岂非奇事?同时也因为是白昼,胆就大了;凑到窗子口去张望了一下,哪里是鬼,明明是个熟人。 “喔,”池大老爷很注意地问:“还是熟人,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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