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的陶醉_第05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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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节 (第2/5页)

——这可是姨妈的东西啊——钻进这光滑的丝织品,真是妙不可言:它像一股清凉的波光粼粼的细流沿肩膀簌簌流下,然后就服服帖帖地挨着自己的rou体,你根本感觉不到已经穿上了它,而仿佛是披着轻风,让空气的嘴唇轻吻着微微颤动的身躯在行走。唔,快点吧,不要过早地沉醉在享乐里,还是麻利些,穿着整齐了看看自己的模样吧!于是她急忙穿上鞋,摸几下,走两步:一切就绪,谢天谢地!好了,现在就来——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照一照镜子吧。

    手一拧开关,电流便刷地冲进灯泡,一道雪亮晃眼的光,使泯灭了的屋子又赫然出现在眼前:瞧那繁花似锦的墙壁,瞧那擦拭得光彩照人的桌椅,瞧这个新的、高贵的世界。我们的女主人公瞪大好奇的双眼,怯怯地暂时还不敢马上站到镜子正面去,而只是从侧面偷偷斜睨了一眼这块会说话的玻璃,因为从斜角往里看,它只能照见阳台后面一小条屋外景色和这屋子的一小部分。真要试衣了,还缺乏最后一点勇气。她会不会比刚才穿着那件借来的衣服更显得可笑呢?会不会每个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能一眼识破这场借衣演戏的骗局?这样想着,她只敢慢吞吞地从侧面移步,逐渐接近镜面,似乎可以通过这种谦恭温良的表现来软化、愚弄这位铁面无私的法官。现在她已经面对这块明镜,离它很近了,可是仍旧双眸低垂,害怕抬头看这决定命运的一眼。正在这时,一楼下锣声又一次当当响起来:一点不能再迟疑了!她毅然鼓起勇气,像跳水运动员起跳之前那样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决地抬起头来正眼面对这块无情的玻璃。这一看,她立刻惊呆了!这猝不及防的一惊使她本能地倒退了一步。这是谁啊?这位窈窕的女郎是从哪里来的?但见她上身微微后仰,半张着嘴,瞪大眼睛盯往自己,目光里显然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惊异神情。这难道竟是自己吗?不可能!她并未说出这几个字,她有意不说出声来。但心里一想,嘴唇已经不由向主地动起来了。真奇怪啊:对面镜中小姐的嘴也蠕动了几下!

    她惊得目瞪口呆,就是在梦里她也不敢想像自己会这样美,这样年轻,这样花枝招展;她从未见过这红红的、线条分明的嘴唇,这秀美的弯弯细眉,这金色秀发之下光亮的颈项,从未见过这闪闪发光的衣裳映衬之下自己那裸露的皮rou。她步步逼近,想在这一幅活动的画面中认识一下自己。虽然明知镜中就是自己,她却不敢承认这另一个我是真实的、持久的,恐惧不断地在她额间突突跳动,她害怕再靠近镜子半步会由于某个动作不慎而使这美好无比的图像化为乌有。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她想。人怎么可能这样摇身一变而面目全非呢?因为,假如这确是真的,那么我岂不就是很…她止住了,不敢想那个字,但这时镜中人猜出了她的心思,开始会心地微笑了,从一丝笑意逐渐增强,直到笑得那样满面春风。接着,一双欢笑的眼睛率真地、骄傲地从镜内端详着自己;那轻松自然的红红的嘴唇似乎在高兴地承认说:“是的,我是很美的啊。”

    这样观看自己,惊叹自己,赞赏、发现自己,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自我陶醉感顾盼自己的身影,初次觉察到自己那获得了自由的胸脯在丝绸下面诱人地高高隆起,看到自己在彩色辉映中的苗条身材和柔和线条,看到自己的双肩那么轻巧洒脱地裸露在连衣裙外面,像怒放的鲜花一般——这一切是多么让人心醉神迷啊!一种好奇心突然升起:她很想看看这个意外新奇而苗条的身子运动中的姿态。她徐徐把身体转向一侧、同时往后扭头,考察这一动作的效果。此时又一次同镜中的姐妹那骄傲而满意的目光相遇,使她胆壮起来。她迅速后退三步,原来快动作也是美的!现在她大胆地踮起脚尖,做了一个高级的舞蹈旋转动作,短裙飞舞起来,镜中人又微笑了:“妙极了!你身材多么苗条,体态多么轻盈啊!”她不禁感到关节一阵阵发痒,翩翩起舞的欲望有那样强烈的诱惑力,在她筋骨里压抑不住地阵阵躁动,她疾步跑回屋子中央,然后又健步朝镜子走去,镜子在微笑,在用她自己的眼睛微笑。她从四面八方,从各种角度观察、研究自己,向自己的影像献殷勤,这个发出迷人魅力的新我,能向她提供新的、无穷无尽的自我陶醉的乐趣,这人穿着美丽、青春焕发,一次又一次笑容满面地从镜子深处朝自己走来。她恨不得热烈拥抱这个新人,这个正是她自己的新人,她于是步步前移,离镜面愈来愈近,近到两人的眼珠都快要碰到一起了,两对眼珠,一对是她自己的活生生的眼珠,另外一对是镜中那影像的,她那灼热的嘴唇已轻轻地吻到镜中姐妹的嘴唇,以致由于呵气的缘故,一刹那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了。这是一场自我发现的精彩表演:她不断做新动作,从而不断看到变了形的自我的各个新的侧面。这时楼下锣声第三次敲响了。她猛然惊悟过来,我的天,可不能让姨妈等自己啊,她一定已经在那里生气了。于是她赶紧披上大衣——那轻便的、颜色鲜艳的、用珍贵皮毛滚边的晚大衣。然后,在伸手拧电门关灯之前,她又向这令人心醉的镜子投去贪婪的告别的一瞥,是呀,再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吧。又是那双熠熠闪光的眼睛,又一次看到那张既陌生而又是自己的嘴,沉浸在无比激动的狂喜之中!“太美了,太美了。”镜子对她微笑说,她娇羞地、欢腾雀跃地逃走了,出门后顺着走廊一直跑到姨妈的房间,清凉、柔软地随风飘舞的连衣裙,使她感到猛跑是一种快乐。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波狼托着,又像驾起了春风疾速前行,从孩提时起她还不曾这样轻捷、飞快地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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