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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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17/27页)

趣闻,谈兴正浓。济度让侍从告诉福晋要早些回府后,自己便率了部分从人离府而去。蕴端兄弟恭敬地送他到大门外,他却一直闷闷不乐,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皇上这么急地召岳乐进宫做什么?…梨花院西南角一间三楹屋,是供伶人休息化妆的地方。坐在窗口的同春,正好看见简亲王缓缓离去的背影,立刻联想到他在前门压死无赖的雄姿,回头问陪同小太监:“那位王爷不是简亲王吗?怎么不再看几出?"小太监凑过来看了一眼说:“真是简王爷!…咱这儿净演文戏,简王爷不爱瞧!““简王府也常叫戏班子吗?”“叫的少。简王府自家有王府大班,他专爱瞧《西游记》、《十床笏》这路热闹戏。”“哦…”同春沉吟片刻,又问:“小内官,象你这样的,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呢,还是王府自家买的?”“都有。王府自家买来的多。”“不是还有宗人府、刑部拨给功臣家为奴的人吗?”“那就海啦!…可当太监的没有。他们多半到庄子里去干活,女的才留府里,洗衣局、厨下、茶上都要人。"同春心里怦怦直跳,尽量随便地问:“今年府里又进人啦?"小太监想了想:“没有。去年中秋节刚进过。哎,你快吃点心哪,这是我们福晋赏的,谁不知道我们安王府点心是京师头一份!…你不是还有戏吗?等着吧,准还有好些赏银呢!福晋格格们有的是私房钱,又最爱瞧戏…”同春十分失望,却不能不笑容满面地与小太监周旋。

    永平逆案中女子全都入了官,发给功臣家为奴。同春既要有可能进入功臣之家,设法打听梦姑的下落,又要找到谋生门路,解决衣食问题,两全之策只有一条,那就是重入梨园,再施粉黛。同春毫不犹豫地搭上了京师有名的戏班。凡是应王府贵宅的戏差,他总是格外出力、也格外上心。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梦姑一点儿踪影都没有打听到。今天又落空了。他真不想再往下唱了。同春动手拆包头、脱戏衫、换彩鞋。

    屋子另一角的班主瞧见了,大声说:“云官,你怎么啦?下面还有你的《占花魁》呢!”

    同春道:“我头晕,直犯恶心,浑身不舒坦。下面的戏免了我吧,找别人顶两出好不好?”“哎哟,你这是要我的命啊?"班主急了,连连打躬作揖:“好云官嘞!人家要看的就是你这秦小官哪!怎么敢回戏呢?

    王爷要是发了火,咱们也别想囫囵着出府门了!…兴许是这屋里太闷,散散就好,散散就好!"屋里真是又热又闷,可是唱戏的伶人敢随便出去"散散"?连那么喜爱云官的小太监也不敢作主。片片梨花院总管是个戏迷,一听云官不唱《占花魁》,当然不答应。总管一通融,小太监才敢领了云官到旁边小园子里散步透气,说好不许走远。

    小园子里一派浓绿,高树矮丛挡住了阳光,空气荫凉又宁静,更衬得远远近近的石榴花象一团团鲜红的火焰。同春深深地呼吸着甜美清纯的空气,舒展着身体,随着小太监在山石水流间漫步,觉得精神爽快,连小太监跟他说话,他都半听半应的。

    小太监的一句话,猛地钻进他耳中:“…你演好了,各王府的福晋、格格都会有重赏,光这赏钱就够你几年花销…”各王府?这个"各"字太重要了,竟使同春心里"咯噔"一跳。如果他今天能给各王府的王爷、福晋留下深刻印象,就为今后进各王府的戏台开了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对!

    得演,一定得演,要拿出本事,演得台下这些人神魂颠倒!

    同春一个急转身,坚决地说:“回去吧!下头还有我的戏。”“你头不晕了?”小太监好心地瞅着他。

    “溜达了一阵,好啦!"同春一笑,顺着石子铺花路,在假山中绕来绕去地走回梨花院。小太监追在后面,疑惑地咕囔着:“这是怎么走的?绕不出去了?…“一道长廊突然横在眼前,两头蜿蜒着深入到花木深处,看不清方向。绿琉璃瓦,红柱红栏杆,簷下彩绘花鸟山水,十分华丽。隔着长廊的另一边,修竹掩映方亭,石桥跨过流水,花丛里万紫千红,各色月季争奇斗艳,玫瑰花香浓郁醉人,一阵阵扑向同春。同春很是惊奇,刚刚放慢脚步,小太监蹿上来一把拉住他,脸色都变了:“走错了!快回头!"同春见他急得头冒冷汗,嘴唇发抖,忙问:“怎么啦?…”

    一语未了,长廊那边,翠竹摇动,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小太监一语不发,拽着同春掉头就跑,那手还在不住地哆嗦,直跑出那个绕得人头昏脑胀的太湖石山群,梨花院就在眼前了,小太监才撒开手,抹去头上的汗,摸着胸脯说:“你可吓死我啦!…那道廊子是府中的禁线,那边是府中女眷游玩的花园,男岂不经召唤,或是外人闯过廊子,就别想要命啦!…”同春吐吐舌头,静静心,进了梨花院。

    从竹林小径中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侍女,细瘦的身上,淡黄衫,白绫裙,外面罩件竹布长背心,腰里束条深蓝色汗巾。

    她低头出了竹林,便静静站在路边垂手侍立,等候后面的主人。她是简亲王侧福晋的女仆,是马兰村被籍没入官的乔梦姑,也是刚刚被拽走的同春极力想寻找的人。

    不论她的心已怎样麻木,事变突发的那天以及此后的所有经历,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老道师徒在正房里关门密谈;东西厢房的女人们嘻嘻笑着掷钱卜卦,看谁先得子;梦姑如常地呆坐着,脑子里空空的一无所有。忽然大门被急慌慌地敲开,母亲和容姑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容姑说,费耀色偷偷给她报信,说是他爷爷苏尔登跟王用修已经带了巡捕来抓老道师徒和乔柏年了,叫他们全家快跑!

    老道一听,立命褚衣仆把守大门,他领着小道士开了后门一溜烟地逃了。人们又哭又喊,追着老道师徒跑上山去。可是他们刚爬上山头,就发现无数满兵已把整座山包围起来。老道当机立断,命众人分头逃跑,到一百里外落草青龙山的李秋霜处会合。后来的事情就很混乱了,梦姑和母亲、meimei失散,却被小道士紧紧揪住不放。这位朱三太子把梦姑和另一名袁道姑的徒弟一同塞进山洞,自己也躲了进来,用匕首吓唬两个女人不许出声。

    一个时辰后,满山遍野都是搜山的清兵,密密麻麻如同蚁群,沉重的脚步声好几次从头顶滚过,眼看躲不过去了,朱三太子眼睛通红,一脸疯狂,掷下匕首逼催两个女人自裁殉节。梦姑虽已多次见过他这副嘴脸,仍然觉得害怕,顺从地就要拾起匕首,却又双手哆嗦,下不了狠心。忽听那被逼急了的小道姑问:“你要我们死,你呢?”“我?我要逃到深山老林,出家当和尚,远离尘世,了此一生!“朱三太子眼里满是绝望和凄惶。

    小道姑火了:“什么?让我们死,你去出家?鬼话!"她一脚踢开匕首:“你不死我也不死!”“你,你大胆!"朱三太子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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