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来的土地上_第二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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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第3/5页)

蛋,柔和的月色正泻到郑璇的脸上。这个身材颀长,平时穿着朴实得从不引人注意的姑娘,此刻是多么俊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神往的幽雅的美。她留着齐耳的短发,两边用发卡牢牢地夹住;圆而白的额头上,不留一丝发,不见一条皱纹。只让人注意到两条细而弯的长眉下,一双莹黑的眼睛,平和温顺。

    由于出工时不戴草帽,她的双颊闪着玫瑰样的红色。从没细细打量过她的严欣,头一次发现,郑璇的鼻子隆整挺直,两片涂了口红般的嘴唇,总是微微启开着,带着股沉静、温和的甜笑模样。

    天全黑了。远山近岭在空中勾勒出道道浓淡相宜的曲线。夏天夜间常有的各种各样小虫子,准时地在山野里哺鸣起来。萤火虫像闪悠悠的火星子,纺织娘的叫声格外地清晰。

    "回家吧。"郑璇见严欣呆站着,提醒了一句,先把锄头扛上了肩。

    严欣跟着扛起锄头,走出繁密撩人的底脚大土,顺着月光照出的一条弯弯拐拐的小路,朝沙坪寨上走去。快走近寨子了,他才意识到,他们俩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讲,只顾着在走路。再要不讲话,他就太不近人情了。他快走了两步,和郑璇走个并肩,有些结巴地说:

    "谢谢,郑璇,我不…不知道用什么来表示自己的谢意。"

    "你这是干啥哟!"郑璇轻声一笑,眼睛柔婉地瞥了他一眼,说,"不用谢我。其实,怪不得你,你往常跟男社员干活,不晓得咋个薅包谷。况且,你还是带着病来的,只是,只是你不要顶撞队长…"

    严欣仍带着点气说:"他要是像你一样同我说,我会顶撞他吗?"

    "罗世庆火气大一点,不过他今天对你说的,还是对的嘛!"

    "呸!他就是晓得耍威风。我偏不买他的账…"

    "他可是一队之长…"

    "一队之长怎么样,就能当土皇帝啦!"严欣说着说着又忿忿然起来。

    "嘘,你说话轻点。"郑璇往灯光亮起的沙坪寨子望了一眼,又转脸劝道:"严欣,你不要发脾气。说千道万,我们知识青年,还不是来接受再教育的?要向贫下中农学习,他们的优秀品质…"

    严欣轻蔑地抽了抽鼻子:"什么优秀品质。郑璇,你没听人说,这沙坪寨上,鬼名堂多得很。名义上说一个劳动日值三角几分钱,可到了秋后从来不兑现。有权有势的人家,五荒六月间吃白米饭,猪也吃包谷。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户,一开春就愁粮,吃洋芋饭,到了五荒六月,还要上坡挖蕨巴。老百姓编了顺口溜唱:队长用钱一句话,会计用钱拿笔划,保管用钱伸手抓,群众用钱说好话。你看嘛,叫我们如何理解这种现象?"

    郑璇凝神听着严欣的话,惊讶地扬起两道眉毛:"这些事,我怎么没听说?"

    "你没听说的事儿还多着哩!"

    "严欣,你可不要听那些懒汉、二流子背后诬蔑人…"

    "绝对不会!"严欣有些激动起来:"这些事,都是明摆着的,仗着权势剥削人,怎会是诬蔑…"

    "严欣!"郑璇的脸色严肃起来,她厉声打断了严欣的话,说:"你怎么能讲这种话!社会主义制度下,哪里会有人剥削人的事?"

    "沙坪寨就有!"

    "快别说了。"郑璇的语调严厉而又庄重,她把锄头换了个肩,放低了嗓门说:"我今天才发现,你思想上有一种危险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让它发展啊!"

    "不,不是我思想危险,是沙坪寨上有鬼!"严欣怒气冲冲地驳斥着郑璇的话,"你天天出工劳动,为什么看不见这些?"

    "哟,好大的火气呀!"郑璇息事宁人地说:"严欣,你平平气吧,我要回家煮饭去了。"

    说完,郑璇朝严欣淡淡一笑,挥了挥手,扛着锄头往沙坪寨上跑去。

    严欣茫然地望着郑璇的背影消溶在寨口堰塘边的柳树阴影里,有些不知所措地木然站着。辩论的兴致刚刚上来,不料郑璇却轻松地走了。她还很幼稚,幼稚得有些可笑。这是严欣对郑璇得出的结论。他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可摇头丝毫也没有把郑璇从他的意识中驱赶出去。相反,她那淡淡一笑的温静样儿,久久地留在他的脑子里。

    严欣扛着锄头,慢慢地走向寨口。他穿的塑料凉鞋里,灌进了不少泥沙,脚底板上痒痒的,很难受。过堰塘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堰塘坎上,找到一块洁净的青石板,坐下来,了黑色的塑料鞋,把双脚浸在微温的堰塘水中。一动不动地坐着。

    很奇怪,他虽然觉得疲乏,可脑子里却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兴奋。什么东西在挑逗着他,使得他的情绪在久久的忧郁中勃然兴奋起来呢。

    他要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除了借调到区知青办的郭仁秀,沙坪寨集体户还有好几个姑娘,不声不响的朱福玲,小白脸丁剑萍,精于算计的陈佩君,老指望自己有所出息的邵幽芬。严欣记得很清楚,出工的时候,这几个姑娘全扛着锄头上坡了。而为什么,看到他一个人被罗世庆惩罚,其他姑娘都不闻不问,自顾自回到集体户去了,唯独郑璇,偏偏来帮助他呢?

    堰塘坎子上,五六棵粗壮的老柳树,条鱼似的叶子都长宽了。在入夜之后的轻风中,柳枝儿随着一阵阵低微的刷刷声,摇曳着、晃动着,把斑斑驳驳的月光,照在平如光镜的堰塘面上。有一条柳枝梢梢,拂到了严欣的脸上,撩得他的脸痒痒的,心热烘烘的。清澈的堰塘水,清晰地映出沙坪寨周遭的几座山峰,映出圆圆的月亮,映出明月旁边那一团一团白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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